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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歸田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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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煙蘿頭一回覺得生活這麽無聊,每天就只是對著一幫十來歲的小孩子,上課下課,下了課就自己練琴,範曉桐回老家了,只能網上聊聊,陸煙蘿有時候一天都說不到十句話,覺得簡直都快忘了怎麽說話了。

臨近春節,鋼琴課終於暫停,“你要是除夕夜實在沒地方去,就跟我回家吧。”費春生在電話裏來了一句,隨即加上一句:“董晴和楊路方應該都會回來的,你不想見他們嗎?”聽到這兩個名字,陸煙蘿立刻有些動心:“回去看看也好。”

陸煙蘿和費春生的故鄉距離京城坐火車需要24個小時,然後再轉汽車,費春生是怎麽也不同意坐飛機的,而且飛機場比火車站離村子更遠,陸煙蘿想了想,也同意坐火車,兩個人在車上說說笑笑,時間倒也過得快。

木口村在山明水秀的長江以南,陸煙蘿在汽車上打開窗戶呼吸家鄉的氣息,費春生笑笑說:“小心點,別把頭伸出去。”陸煙蘿定定地看著山巒的起伏,很低地像是自語道:“天知道我當時有多麽想離開這裏,但是真的離開後,外面也不見得比這裏好。”

陸煙蘿的長發被窗外的冷風吹起飛舞著,費春生看著她望向窗外的後腦,輕輕地說:“若是你覺得外面不如這裏好,便只需回來就好。但惟有離開過,你才能遇見那麽多好人,也碰到那麽多困難,你穿過最好的衣服,吃過最好的食物,和最優秀的人在一起,煙蘿,你值得最好的。”

陸煙蘿心中一凜,回頭綻開笑靨道:“春生,你這番話好詩意,哪裏學來的?”費春生憨憨地抓了抓板寸頭:“什麽詩意?我隨便說的。”

陸煙蘿的行李不多,她老家的房子已經給她父親抵押還債了,於是費春生直接把她拉到的自己家裏,“哎喲呀,我以為是我們家春生帶了媳婦回來了,原來是煙蘿啊!”費春生的母親穿著大紅棉襖,嗓門一直都是能夠穿透雲霄的高。陸煙蘿提著行李鞠了個躬道:“阿姨好。”

“快請進快請進,跟自己家一樣。”春生媽親熱地拉起陸煙蘿的手:“哎喲,瞧瞧這手,春生說你彈鋼琴呢,真嬌貴。”“媽,你別那麽使勁摸,人家都不好意思了。”春生對著煙蘿露出抱歉的神色。“沒事的。”陸煙蘿笑笑。

春生母親一手把費春生帶大,粗糙的手上長著繭子,春生媽被費春生說得放了手道:“剛回來啊?去你媽媽墓前看過沒有?”陸煙蘿搖搖頭道:“正要去呢。”春生媽很自然地說:“趕緊去吧,你爸爸也剛來過。”

“什麽?!”陸煙蘿瞪大了眼睛,叫了一聲。春生媽大為奇怪道:“怎麽?你不知道?”陸煙蘿急切地說:“我爸爸什麽時候來的,現在在哪裏?”“就前兩天啊,現在應該已經走了,看那周身的氣派,應該在哪裏發財了吧,還給你阿姨帶了點禮物,我也正奇怪他怎麽不像往年那樣,帶著你一起去拜年呢。”

聽罷,陸煙蘿撒腿就往外跑,她向來怕冷,冬天都會穿著羊毛衫和厚厚的毛呢大衣,跑起來身體很重,大口地呼吸進冷冽的空氣讓她的氣管有些痛,一路從春生家狂奔到了母親的墓地,草已經長得很高了,幾乎無處下腳,她累得差點坐到了地上。

她覺得自己太沖動了,父親就算還在村子裏,也不可能在母親的墓前,母親不論是活著還是死了,父親都不曾如何關心過母親,連她自己,都不曾為母親掃墓,她忽然想起那句話了,叫做“千裏孤墳,無處話淒涼”,真是她母親之墓的寫照。

她靜靜看著母親的墓地一會兒,平覆著呼吸,想起費春生說起母親為她留著嫁妝的事情,她想著雖然自己對母親的印象淡薄,但母親對她確實是好的,她不該這樣冷漠地對待母親,心裏暗暗決定明天要來給墓地打掃一下。

她低頭往回走,想起剛才自己猛地跑過來時,心裏的念頭,若是見到父親,她恐怕會忍不住撲過去對他一頓暴打,但打過以後又能怎麽樣,又不能報警抓他,父親依然還是父親,這麽一想,她覺得,還是不要讓她再碰見父親比較好,而且春生媽說他看起來闊氣,應該是生計無虞。

她想著自己的心事,不知不覺走到了河邊,不經意地擡起頭,就看到夕陽下小溪上的波光粼粼,這景象居然還和當年一模一樣,沒有絲毫的改變,那時候她和簡皓冬,經常牽著手欣賞這個景象,胸口仿佛有暖暖的溪流湧動,她禁不住看得癡了。

“啊,煙蘿。”熟悉的聲音中帶著訝異,陸煙蘿一回頭,看到這張和當年幾乎沒有改變的面容,她輕輕地慨嘆了一聲。簡皓冬有些不自然地說:“煙蘿,你怎麽,到這裏來了?”陸煙蘿點點頭道:“剛從母親的墓地回來,路過。”

簡皓冬順著她的目光,也看到了夕陽中的小溪,一下有點僵住了,半餉才道:“原來如此,和親戚過除夕?”陸煙蘿搖搖頭道:“我住在春生家裏,明天再去看我阿姨。”簡皓冬“哦”了一下道:“原來是這樣,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了,春生也邀請我了,一起在他家吃飯,還有董晴和楊路方。”

“為什麽你覺得我不會過來?”夕陽下陸煙蘿的目光炯炯而視,叫簡皓冬有點自慚形穢:“我……我以為,你不會回家鄉來了。”陸煙蘿對簡皓冬的想法猜到了幾分,冷笑了一聲道:“皓冬,我如今才知道,我們倆的想法,差異竟然是那麽大,當初居然能走到一起,真是太神奇了。”

“對不起。”除了道歉,簡皓冬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,陸煙蘿看了看他,嘆氣道:“不必道歉,我知道你對我跟褚哲宸的事情有點擔心,謝謝,我們還是可以像親人一樣相處。”簡皓冬聽了有點釋然地笑了笑:“你明白就好了,褚哲宸這個人,怎麽說呢,總是給我一種疏離感,我捉摸不透他。”

陸煙蘿點頭表示讚同:“其實我從來不去琢磨他在想什麽,既然我們都是平等的,我又何必在他面前表現得那麽謹小慎微,大不了他不高興,甩了我了,說不定反而對我們都是好事,反正我們本來就不合適。”

簡皓冬聽得暈乎了:“煙蘿,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他啊,不然怎麽會希望分手?難道他脅迫你跟他交往?”陸煙蘿見他誤會了,連忙澄清道:“沒有,他沒有脅迫我……至於喜不喜歡他……這不好說。我覺得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,當我需要他出現的時候,他就真的出現了,所以我不能抗拒這種感覺。”

呆了半餉,簡皓冬終於說:“我聽著怎麽還是像他脅迫的。”陸煙蘿聽了忍不住笑了:“你放心吧,以我的性格,會被脅迫嗎?”說著拍了拍胸脯道,“我是寧折不彎的,知道不?”簡皓冬笑笑說:“知道、知道。”

兩人沿著鄉間小路回費春生家,這條小路他們曾經走過無數次,如今談論起來,自然滔滔不絕,“我又想起我小時候摔斷腿,你推著小車把我送回來那次了,你那時候還那麽小,居然有那麽大的毅力,每回我只要想起這件事,我就覺得,我們的友誼是值得挽救的。”陸煙蘿聽了呵呵笑起來說:“大概人在危機時刻就會爆發潛能吧,我現在想想都覺得很不可思議。”

簡皓冬點頭道:“嗯,有時候你的毅力真叫我害怕,高考那會子你每天只睡三個還是四個小時?”陸煙蘿想了想道:“確實,那時就是憋著一口氣,一定要考上京城的學校不可,結果……到了那裏還真叫人失望。”簡皓冬禁不住認同道:“確實沒什麽意思,但若是不到京城來,你肯定會後悔的。”

陸煙蘿對他有些刮目相看道:“這你倒是說對了。”簡皓冬笑笑道:“這方面我們是一樣的。”陸煙蘿沈吟了一下道:“不知道為什麽,我最近經常夢到小時候的事情,大概有些想家了,不如回家來算了,這裏也有小學,或者到縣城那邊的中學,做個音樂老師,也算實現自己的夢想了。”

簡皓冬有點意外道:“這是你的夢想?”陸煙蘿有些無奈地說:“不然怎麽樣呢?到京城之前,可能還做做夢,成為社會精英,到國外留學什麽的,真的到了那裏,才明白自己是井底之蛙,只是往自己身上貼孔雀羽毛的白斬雞,被打回原形以後,想的事情才會切合實際一點。”

簡皓冬遲疑了半天才說道:“你……其實,可以,讓褚哲宸幫幫你……”“別開玩笑了!”果然陸煙蘿一聽就忿忿然打斷了他的話:“不管這件事對他來說有多麽舉手之勞,我也決不能允許自己對他開這個口,否則我跟那些傍大款的小明星有什麽分別?”簡皓冬本來想說,你對這方面太敏感了,你當初也出錢讓我出國留學了,但是他明白她的固執,勸了也是白勸,心裏突然有些同情褚哲宸。

兩人一路談論著,很快回到了費春生的家,“哎喲,他們回來了。”“董晴!”陸煙蘿簡直喜出望外,“還有路方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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